王华祥:奇妙的缘分

2018-07-02 17:45:06 来源:

王华祥与田世信在其工作室合影 

我相信人是有命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和田老师的缘分真是难以解释,是非常奇妙的。他因为出身不好被分配到贵州省清镇第一中学。我第一次接触他大概是在初三的时候。他给我们班上美术课,我还记得他拿着三角板在黑板上写那个美术字,教我们一笔一画的写美术字。写什么呢,写毛主席万岁。我当时并不知道田老师会画画,只知道他教我们美术字,后来有一天我路过他家门口,他家开着门,我看见墙上有一些小的风景画,画的春天的桃花。我当时心里面就怦怦直跳,因为我喜欢画画,但是我没见过油画。后来我每次路过我都要转头去看,看他家的门开着没有,如果开着我就再看看那些画。他家那个窄窄的门,大概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绘画之门。从那以后我就把它记在心里了,好像跟他就有了一种关系,虽然那时他并不认识我。直到有一天,我们班去农场劳动,田老师也在这个农场,我看见他在那儿画写生。我就特别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我很害羞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想了个办法:在废纸箱上撕下一面纸壳,用白纸糊上,用田老师教我写的那个美术字的方法,在它上面写了“画板”两个字。我就想让他看见我也是画画儿的。我把那个“画板”拿到他的面前晃来晃去。田老师只是特专注地看风景,看一看画几笔,他始终没看我的“画板”,我当时心里应该是特别沮丧的。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后来,我读书读到高二,有一天我的姑父告诉我:国家恢复高考了,以前凡是高中毕业生,居民户口的就要下乡去当知青,农民的孩子呢,就回家去种地。而这个时候呢,说是恢复高考了。贵州艺校,那是一个中专,也是贵州唯一的一所专业艺术学校。

姑父说他认识文化馆的李梦虞老师的丈夫田世信,他是中央美院毕业的,让我去跟他学画。我一听很激动,因为我知道田老师。他虽然不认识我。我就特别想跟他学画,后来我的姑父就带着我去田老师家,他好像拎了一筐鸡蛋。我记得田老师教我起形,搭几根直线,然后就上明暗,他让我眯着眼睛看,我就眯着眼睛看,画出来的画是模模糊糊的。田老师认为画的挺好,我得到了非常大的鼓励。她的妈妈特别喜欢我,看我时的眼光特别的慈祥,说我是个小机灵鬼。

田老师和他的爱人李梦虞老师对人特别好,尤其是对家庭困难的农村孩子特别关心,那时候一分钱的学费都不要,有时候还招待我们吃东西。后来我们考学,田老师又亲自带我们去考试点。带我们住旅店,陪我们考试。因为我们这些乡下孩子没出过远门啊。

考试的时候我记得田老师还教我怎么面试:“什么是油画?你就告诉他,油画是用油画颜料画到亚麻布上的”,如果问:“什么是国画?你就告诉他国画是用毛笔画在宣纸上的”。我也不记得考官有没有问我这两个问题,但问了我喜欢什么画,然后我说我喜欢“毛主席走遍大地”,“走遍祖国大地”。是李琦画的,毛主席戴着草帽穿着白衬衣,一脸慈祥的笑容。还有一张画是“蒋家王朝的覆灭”,陈逸飞画的。我很顺利,因为这两段话都是田老师提前跟我讲过的。后来到了贵州艺校,要分专业,我不知道我要报哪个专业,我也不懂他们有什么区别,我就请教田老师,田老师说:你就报版画专业,因为那个专业的老师里有蒲国昌老师,他的造型功夫好,让我跟他学素描,我就听了老师的话就报了版画专业。

对我的人生来说,这两位老师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在艺校的四年当中,我经常到田老师家蹭饭,我们学生都特别喜欢他。他喜欢开玩笑,喜欢乱讲。老师和学生都喜欢听他一边喝酒一边骂人,他在聚会的时候,总要挑一个人出来嘲笑讽刺,被他调侃的人也不生气,田老师就是这么一个有魅力的人。后来我到了中央美院上学,田老师也调到中央美院工作,我在版画系他在雕塑艺术研究所。我毕业以后留校,田老师在立水桥盖了一个工作室。完全老北京的那种风格。在那个时候有那么大的房子:那几乎就是一个最理想的生活样板了。我记得田老师的旁边还有一个院子,是一个铸造厂。田老师是因为铸造厂的引荐把工作室建这里的。田老师在这里创作了一批用陶土烧制和用黄铜铸的非常棒的作品。

后来我在昌平的上苑,发现一个村,那里有山有水,有一个水库,有京密饮水渠经过那个村子。我打小就在河边长大,我特别希望能够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居住,于是,我找到了上苑。找到以后我就特别兴奋地告诉田老师,并劝说他搬家,因为立水桥那个地方污染特别严重,是北京最有名的垃圾场之一。有时候打开水龙头会流出彩色的污水,经过垃圾堆有时候它会自己燃烧。田老师去看了之后就搬到了上苑。后来艺术家们越聚越多,就成了一个有名的艺术家村。

有一段时间村子里边经常都有失窃的,还有对面的一个工厂被人抢劫,说是来了几辆卡车把仓库都搬空了。为了安全,我就劝田老师收点学生,他同意了,我就把我当时飞地的学生推荐给他,他不收学费,这造成了那些曾经崇拜我的学生对我的意见(我收费)。田老师对我一直都是特别的欣赏,也特别关心,特别爱护。中间也有一些误会,他看重才华,认为我为赚钱放弃了艺术追求。其实我好冤,只是不得已而已。我们各自都经历了很多事情,其实,我在上苑的那些年是非常痛苦的。一方面我办学是在跟学院对抗,一方面我画画,是和市场格格不入的,和当时的批评格格不入。这是我的主动选择。我做了《欲望中国》的雕塑,人的身上长满了生殖器,这些都可能是田老师这样岁数的人,他们所学的,他们的教养,他们的观念无法接受的。他受不了我这种粗鲁下流的愤怒。还有一个原因是,田老师开始做一些帝王像,这些和中国文字结合的作品,我其实是有态度和怀疑的,我跟田老师也直言不讳地讲过。我更喜欢他的那些以贵州普通百姓为题材的作品,和《母与子》《自雕像》《谭嗣同》《老子》等志士先贤为题材的作品。他对鲁迅和许多文化名人的解读,我觉得特别深刻,而且极具力量和个性。而我自己有一段时间也去迎合批评,我认为那些都是艺术家们所走的弯路。

田世信老师是我的恩师,他和我的另外一位恩师蒲国昌对我的影响是一生的,我的性格、审美和野心,都和他们的影响有关。他们真的是我的榜样。在做人还是在做艺术上面,我觉得那种执着,那种单纯,那种激情,他们对艺术的那种超强的或者超级的信仰都感染着我并决定了我艺术生命的基调。人是有命的,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会经历什么和成为什么,都是注定了的。我很庆幸遇见田老师并接受到他的艺术启蒙,也很感恩他和师母李梦虞老师对我这样的穷孩子所做的善事,他们俩和贵州的缘分造就了我,也影响了我的价值观。谢谢你们,祝愿你们身体健康,祝愿田老师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共勉。

学生:王华祥

2018年6月11日写于万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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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祁海峰

    祁海峰 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国家一级美术师,河北省文联副主席,河北省美术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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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久,1939年生,吉林榆树人,号长白山人,踏山者,别署抱山馆主,蹊园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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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金凯号蕤山堂主,河北肃宁人,编审。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七届副主席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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