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花在瓶中 风月无限好——古代瓷瓶与插花漫谈

2022-02-17 15:16:41 来源:中国艺术报

插时鲜之花于瓷瓶之中,是明清文人较普遍的风雅爱好。

天津艺术博物馆藏清代女画家范雪仪的《吮笔敲诗图》,描绘一女子衣饰华丽,相貌姣美,正吮笔睨目坐于案前,作搜肠刮肚般的凝思,案上除笔墨纸砚外,最为醒目的就是美人觚及觚中一株散着幽香的丹桂。浙江省博物馆藏汪汉的《九歌图》,图中矮案上彝器杂陈,但最突出的也是插花的美人觚。明代善画人物及博古花卉的陈老莲,有多幅瓷瓶插花图存世。他的《听吟图》《高士图》《调梅图》等都用十分重要的笔墨绘出了美人觚的优雅姿态及惬意花容。特别惹人遐思和凝目关注的是《听吟图》。画中,作者将美人觚与觚中梅花、绿叶置于洞石之上,高高地占据了画的核心位置,真正的一幅“空谷传声,虚堂习听”的画面。由此联想,也许用美人觚插花是明清贵族生活的时尚。

故宫博物院藏宋哥窑胆瓶,此瓶又可称一枝瓶,专用于插花。

当然,明清插花之瓶器,不只有美人觚一类。《红楼梦》第四十回写道:“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这里的花囊是当时各式花瓶的统称,未曾见有专门的器型标志。清著名画家冷枚的《春闺倦读图》上有倦读美女旁高几上的瓷花瓶中插盛开白牡丹的画面,与美女白地粉花之长裙、白晳之面容三相映照,十分和谐、唯美。陈老莲的另一幅作品《闲话宫事图》绘百汲破瓷瓶中白梅流香,夫妻闲话,勾勒出又一番清雅之趣。

沈阳故宫藏明代陈老莲《闲话宫事图》,图中百汲破瓷瓶中插梅花一枝。

其时,明人对瓶中插花已经具有了较为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理性认知。高溓著《瓶花三说》、张谦德著《瓶花谱》、袁宏道著《瓶史》等,从不同侧面论述了瓶与花的奥妙关系,至今仍为花艺的经典著作。

宋元是瓷瓶插花十分风靡的时代。

北宋温革《琐碎录》说:“冬间花瓶多冻破,以炉灰置瓶底下,则不冻,或用硫磺置瓶内亦得。”在此,温革较早地提出了“花瓶”的概念。并且,这里所称之花瓶指的是冬天易冻破的瓷瓶。

宋时插花的瓷瓶种类十分丰富。不仅胆瓶、蓍草瓶、观音瓶、贯耳瓶等是插花良器,包括装酒的玉壶春瓶、梅瓶都常常用来插花。梅瓶一词之由来即因插梅花而起。此外,长颈、鼓腹、花口样的各式瓶及侈口较大者,除作赏瓶和插花外,更无其他用途。

宋人爱梅,冬天插梅花最为文人所好。杨万里《诚斋集》写道:“何人双赠水精瓶,梅花数枝瓶底生,瘦枝尚带折痕在,隔瓶照见透骨明,大枝开尽花如雪,小枝未开更清绝,争从瓶口迸出来,其奈堪看不堪掇。”将梅花在瓶中的俏然姿容描绘得生机一片,宋人好梅之深由此可见。朱淑真《绛都春·梅》:“独倚栏杆黄昏后,月笼疏影黄斜照。更莫待,笛声催老。便须折取时归来,胆瓶插了。”更见出梅花的几番清冷与折梅人的情怀。日本藏宋马公显《药山李翱问答图》,图中一长颈胆瓶立于案上,一枝独梅开放在瓶中,与环境形成清寂高迈之况,端的一幅好画面。

当然,更有插牡丹的,一定是在春天。宋袁甫《蒙斋集》见牡丹呈诸友:“重游正值春三月,圆丁折得数般来,旋买磁瓶谩成列,殷红照日更嫣然,轻素含风玉色鲜,中有杨妃曾一捻。”为插牡丹,而专买磁瓶,可见爱牡丹之心诚。

有插莲花和兰花的。河南义马狂口村金代砖雕壁画墓见有一瓜棱花口瓶,瓶中置红莲一束,十分惹眼。陕西甘泉柳河渠湾金代壁画墓中有一美妙少妇,绾发宽衣,手托盛盘,盘中有瓜棱形花口瓶,瓶中兰花一枝,幽香跃然欲出。

有插茱萸和紫薇的。仍是杨万里《诚斋集》有“白泥红印三十瓶,瓷瓶浅染茱萸紫”及“道是渠侬不好事,青瓷瓶插紫薇花”之诗句。

另外还有插竹子、柔柳、芭蕉等物的,均据环境、爱好和节气而定,此处不作类举。 

唐时亦有瓷瓶插花的零星记录。武宗元《朝元仙丈图》中弥逻玉女手中托一侈口束颈鼓腹瓷瓶,瓶中插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分外醒目。《朝元仙丈图》中还有其他样式的瓷瓶,插着形态不一的莲花。故宫卢楞伽《六尊者像册》中,一尊者前的竹编花几之上圆口罐中,两朵大大的牡丹花正当盛开。

唐冯贽《云仙杂记》记诗人王维以黄磁斗贮兰蕙,养以绮石,累年弥盛。唐昭陵长乐公主墓壁画有一侍者双手奉玉壶春瓶,侍者虔诚之举与瓶内待放莲花两相清雅。

瓷瓶插花最早的清晰记载见于《南史》卷四十四《齐武帝诸子》:“有献莲华供佛者,众僧以铜罂盛水渍其茎,欲华不萎。”与此相印证的是:南朝梁萧景墓神道柱及湖北襄阳西贾家冲佛者双手奉瓶花的刻画像,以及河南龙门莲花洞、山东临朐北朝画像石墓插莲花的胆形瓶。

用瓷瓶插花的历史不算太长,但人们爱花、赏花、摘花以装饰自我和环境的行为,十分久远。

早期人类遗存的与花儿相关的实物,可谓少之又少,较之几何图形甚至动物类造型的遗物难及1/10。但极少量的相关文物,仍然为我们认识原始先民与花的关系提供了珍贵线索。

收藏于国家博物馆的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彩陶花瓣纹盆,所绘花瓣十分自然、灵动,是早期人与花关系的实证。相似的花瓣造型延续至大汶口文化的彩陶罐、彩陶盆装饰上,画工更加细腻、唯美,色彩也更加鲜明、丰富,其实物可见于南京博物院、山东省考古所等处的收藏。

虽然《诗经》《楚辞》有关摘花、插花的记述比人类最早的实际行为可能会晚,但总还可以从中品出古人与花的缠绵情结。

由“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等诗句可知,人类赠花以“示美”的历史早于“折花门前剧”,也早于霸陵送别。

当然,最能把花赋予深刻文化精神和无限寄托的是至今英魂贯长空的屈原。“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等成就了《离骚》之悲,为千古以来文学与花的凄美绝唱。因此,才有了唐宋以后中国文人惜花、爱花,寄花于情的种种故事,更有了瓷瓶中插花的风雅与深刻。(张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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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祁海峰

    祁海峰 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国家一级美术师,河北省文联副主席,河北省美术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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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久,1939年生,吉林榆树人,号长白山人,踏山者,别署抱山馆主,蹊园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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